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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辩我是雄雌——非常家庭的性别思考浅谈
MilkC-WOO 评论 變奏家族01 2013-05-10 00:13:02
北条司作为中坚知名的漫画家，并且如今已经成了一家漫画出版公司NORTH STARS PICTURE的董事长。北条司在上世纪70年代末出道，至今已经有不少长篇漫画作品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漫画就是他在1985年创作的《城市猎人》，写实的风格，极具都市现代感的背景，加上幽默诙谐以及硬派的动作戏、像《007》一样的惊险元素、细腻的情感描写吸引了大批读者。他的另外一部知名漫画作品《猫眼三姐妹》也是如此，虽然北条司对创作《猫眼三姐妹》不像《城市猎人》灌注那么大的热情，但也不失为一部过硬的佳作，并且国内也有引进TV动画版。
想起天朝90年代有一家出版社专门译介（盗版好听点的说法）一些日本畅销漫画，就是海南摄影美术出版社，所译介进来的漫画当中都分成薄薄的好几本印刷出版，《城市猎人》和《猫眼三姐妹》也不例外，而且《城市猎人》也被翻译成《侠探寒羽良》，后来直到看过那些台版，才发现北条司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喜欢时不时穿插荤段子来搞笑，那些薄薄的天朝版《侠探寒羽良》则把那些荤段子彻底删除了，不光作品变得残缺不全，也让北条司极力强调的娱乐性大大地打了折扣。北条司漫画凭借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鲜明的写实特色和娱乐性极强的描绘手法使得他长期占据连载的少年漫画杂志《JUMP》的畅销热门作，跻身漫画名家行列，还被译成多种语言风靡到欧美等地。
北条司的风格在少年漫画里趋向圆熟，画完少年漫画的《阳光少女》、《妙手急先锋》这两部之后，大步踏进了青年漫画的领域，就是这里要介绍的《非常家庭》。再回头看一下上述的北条司漫画风格概括，我们可以看到几个关键词：写实、娱乐、硬派、都市、惊险、荤段子。《非常家庭》这部对照以往《猫眼三姐妹》、《城市猎人》的硬派风格，剔净铅华，返璞归真放眼于生活，承接《阳光少女》的温馨并更为发扬光大，归入喜剧中又更是娱乐性非常强的都市家庭生活剧。
《非常家庭》的日版原题是《F.COMPO》，还有另外的中文译名是《反串家族》或者《搞怪家庭》，于1996年在集英社的青年向漫画杂志《MANGA ALLMAN》开始连载，并连载到2000年，单行本总共有14卷。对此作的介绍一般说是“性别倒错”题材，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LGBT题材，LGBT的四个字母在《非常家庭》里应有皆有。当时这部漫画是大胆出奇制胜的作品，北条司运用炉火纯青的漫画技巧，在家庭这个大主题下，举重若轻地把LGBT的同性恋和跨性别“安能辩我是雄雌”、医学上的性别认同障碍等情节近似完美地融进热闹搞笑的故事节奏当中，还有穿插一点情色的小段子，但是并不低俗且嵌合剧情，牵引整部作品激荡出巨大的信息量，趣味性极强而又不失小小的性别思辨，不但在青年读者群中大受欢迎还拉拢了少年读者群。
还好这部漫画如此受欢迎，亦然淡化了早前碰到过的钉子，这“钉子”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部漫画的连载刚结束后，北条司就在《北条司漫画20周年纪念Illustrations》一书的访谈中吐露过不快：”本来我早就要画这样的作品了，但是《少年JUMP》的编辑对我说，少年向的漫画作品不能有关于同性恋等描写。于是我才移步到青年志连载此作，但并不见得会比少年漫画更宽松到哪里去，我也对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北条司选择创作LGBT题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曾经穿上女装绕吉祥寺兜一周有关系？（笑）
《非常家庭》的男主人公柳叶雅彦父母双亡，成为孤儿的他搬到了舅父母若苗一家里，还遇到了表妹若苗紫苑。舅舅若苗空是英俊潇洒且身材魁梧的男子，舅妈若苗紫是个温柔贤淑的大美人，他们俩简直是一个集中了完美的男性特性素质，另一个则集中了完美的女性特性素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在雅彦的眼里舅舅和舅妈就是一对天作之合的壁人。舅父母一家都非常欢迎雅彦成为他们家的新一员，把他视为己出，并加以疼爱。
雅彦满心欢喜迎接了新生活的开始，却没过多久，他意外地发现舅舅和舅妈的性别其实是倒转过来的——舅舅阿空是“女性”，舅妈阿紫则是“男性”。最初的真相让雅彦目瞪口呆，一时难以接受。大学开学了，舅父母希望能出席雅彦的开学典礼，雅彦支支吾吾，被心直口快的紫苑点破：“你是不想让同学认识‘变态’父母吧。”让气氛变得很尴尬，然后雅彦提议他的大学开学典礼要阿空和阿紫改换装扮以符合他们的“生理性别”，结果让夫妇俩别扭得不行，还被无良记者当成人妖追逐。雅彦冲着他们发脾气道：“你们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你们就不能再男性化或女性化一点吗！？”夫妻俩面面相觑，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这个情节反映了夫妇俩面对社会的性别刻板印象用装束定位性别角色的矛盾：男性就应该勇猛，穿上裤子，女性就应该柔弱，穿上裙子。雅彦是世俗的性别观念眼光，表示生理性别是怎样就应该穿相应指定的性别装扮。无奈之下，夫妇俩换回了日常习惯的穿着再次出席雅彦的开学典礼，聚集了同学们的钦羡目光。阿空的生理性别是女性，但给人的印象上显示出来的却是通常认为的“男性气质”，心理上的认同也是把自己当作男性，非常阳刚的女人；阿紫的生理性别是男性，所谓的女性气质却非常突出，阴柔纤细的男人，对自我的认识也是女性意识。他们的性别角色分工也就倒置过来了，女性的阿空是丈夫的位置，男性的阿紫是妻子的位置。他们穿上“本来”属于他们的“生理性别”打扮符号时就显得很不自然。作者画出了外表和性别并不统一——这里还没有到性别认同的问题呢，随着一话又一话增加，北条司给《非常家庭》的故事送来了一个又一个跟性别有关的思考。
接下来，《非常家庭》里除了若苗夫妇，北条司还安排了几个跨性别的角色。阿空是一名漫画家，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他”的四个助手都是男性穿上女装或变性，穿女装的理由也各不相同。山崎真琴是眼镜御姐，女性的外表毫无破绽。还有个新泻和子，本名叫新泻和人，他只在工作的时候才穿女装，一出了工作室就恢复男性装扮。雅彦高中的前辈横田进在漫画里刚登场就是显得很粗犷的女人模样，休假一段时间去美国做了变性手术，别人一看就会给他打上“人妖”的标签。但横田觉得无所谓，无惧于人的目光过活，雅彦却觉得他所崇拜的横田原先是男人中的男人，帅气又阳刚，居然放弃了本来的性别成为一个女人，并不是像工作室的其他助手一样穿着女装却没有变性，变性就没有“后路”了，雅彦对横田说：“学长你换回原来的性别吧！后悔还来得及！”横田却淡淡地说：“我已经做完变性手术是百分百的女人了，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很快乐。”雅彦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横田进这短短的一小段情节就涉及到了性别认同，横田应该是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无法统一而采取了变性手术获得身心统一。第四个助手中村浩美，外表也是个美丽的御姐，原本是普通的男性，本名叫光浩，来到若苗家工作的时候坚持了一段时间男性模样，也是紫苑（女）的初恋。后来他穿上女装，从光浩变成了浩美，紫苑（女）这段青涩的初恋也就结束了。雅彦安慰她的时候，紫苑认为就是因为男人到了她这个不同寻常的家庭改变了对性别的认同，便对雅彦说：“如果你能以男人的身份依然喜欢女人，或许就能改变我对男人的看法了。”并且认为雅彦是第一个来到他们家即使穿上女装也能够坚持男性自我意识的男人。这四个助手虽然笔墨不多，但也让故事的内容更为充实且细节丰富了，尤其横田进这个角色，感觉可以大做文章单独拿出来另起一篇。
紫苑口中说穿上女装依然保持男性意识的雅彦，这个主人公在《非常家庭》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就是用普通男学生的思考和眼光较为温和地看待生活里的LGBT现象，北条司众多作品的男主角当中，雅彦被设定为身高最矮且是体型纤细的一个，初期只会对性别调换一惊一乍的他本来没什么作为，为人是很善良，但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只是被动地经历大大小小的事件，并不是很有主见。雅彦参加了大学的电影社团，在同学的鼓动和威胁下，穿上了女装，女装的雅彦就叫雅美，他看到镜中女装的自己，有点陶醉其中，但他又不断自我强调自己还是个男性。后来他被迫穿上女装也让他踏入了前未所有的世界里，很多有趣的恶搞情节也由此围绕女装雅彦展开了。穿女装晃荡的时候，遇到了黑社会老大辰巳，辰巳对雅美一见钟情，并死缠烂打地追求雅美。雅彦向他表明真实身份后，辰巳依然放不下他所念想的雅美，想把雅彦弄得更女性化，然后将其变性占为己有，最后失败了。辰巳的女儿薰还是个想变成男人的少女，这父女俩简直是一对活宝，都喜欢雅彦。雅彦当雅美的电影也意外很受欢迎，成了大学里小有名气的女演员。用另一种身份去体验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给雅彦带来了女装的新奇感；以雅美的身份出现，会比以雅彦的身份更引人注意，更受欢迎。除了受到男人的追逐外，还吸引了百合学妹藤崎茜，她是因为雅美才入学，虽然看穿了雅美和雅彦是同一个人，却是误把雅美当成了本尊，雅美是女扮男装成雅彦。雅彦也渐渐习惯了女装，还有一个仰慕雅美的男学生也看穿了雅美的真实身份是雅彦，但还是想冲着雅彦加入电影社团，学习女人的装扮言行。雅彦的女朋友浅冈叶子却不是很喜欢雅彦穿上女装，纠结的结果就是让雅彦穿女装跟男装的自己出去约会……叶子的男装被路人说是“宝塚风的男装女”，跟雅美在百合。
生活这样的家庭里，跟各种LGBT人士打交道，若苗夫妇和四个助手的性别调换，基佬和蕾丝也来来回回出现在雅彦的身边，都已经见怪不怪，雅彦从头到尾耿耿于怀的最大谜团就是紫苑的性别。雅彦小时候都遇到过男孩子形态和女孩子形态的紫苑，男孩子紫苑成了雅彦的阴影，女孩子紫苑与此相反居然成了雅彦的初恋。紫苑生长在父母性别调换的环境下，紫苑自己想成男性就男性，想成女性就女性，性别角色转换自如，也没有表现过性别认同之虞，而紫苑的生物性别在整部作品里到最后结束时也没有揭示出来。对比起其他非男即女，非女即男的角色性别二元分法，紫苑有着模糊性别的后现代酷儿味道，紫苑的性取向跟着随时变换性别角色一样，是模糊的，流动的，变化莫测。
《非常家庭》就是如此聚合了LGBT加上酷儿理念，最重要的还是故事始终紧密围绕着个人成长与家庭的关系，温馨又从容，当然不经大脑就纯粹享受欢乐的家庭喜剧也无可厚非～
